「我們只要求一點點正常的權利,」啟良的遺書上寫。

「但這個念頭令我混亂。努力要求正常,不是正因為不正常嗎?」


也許是白先勇《孽子》的緣故,我又回頭翻出袁瓊瓊的這篇作品--〈爆炸〉。

大二的我,還處於懵懂的世界裡。因為台灣文學的課,我有機會看到了第一篇--我有生以來第一篇所謂同性戀的文章。

當時楊逵、賴和、洪醒夫、黃春明充斥我左右,令我喜愛的作品絕不在少數。然而,不知為何,袁瓊瓊這篇〈爆炸〉卻像烙痕一般,我想忘也忘不了。

三十八個數字標題,三十八片碎頁,即如題文〈爆炸〉顯示,作品裡的主角因自爆毀了自己,連帶紀錄下的文字,也隨著火藥轟地炸破分散。

我再次回顧,心頭仍避免不了當初初閱的悲傷......


作者沒有一字提及『同性戀』,但文字背後卻隱含因此而產生的悲愴。比起明指,暗藏的寫法有著更深沉的無奈。三言兩語的『正常』、『不正常』爭論,已經決定了主角之一的下場,或者也暗示主角之二的結局。

周說:「在我看來,所有的不正常,都是正常的;所有正常也是正常。」

「我們只要求一點點正常的權利,」啟良的遺書上寫。

「但這個念頭令我混亂。努力要求正常,不是正因為不正常嗎?」


看見安啟良的質疑、周的理所當然,我彷彿看見二個矛盾的個體糾纏縈繞著,除非一方嚥氣,否則另一方沒有喘息的機會。

於是,周贏了,因為他夠自私,懂的看清現實。

「知道嗎?沒有什麼是長久的,沒有什麼可靠。」周說:「我們的歡樂單位是用剎那計算,十個剎那、一百個剎那、一千一億個剎那。但仍是剎那。」

「知道嗎?我隨時會變。」


周的言語無情地衝擊著我天真夢幻的想法,我似乎看見白先勇筆下的孽子們漸漸與周重疊。毋須在意未來,只須順從血液裡那股野性,盡情地揮霍青春,將自己消耗殆盡。

可是......沒有愛嗎?為何不去相信愛?

問這個問題的我一定十分愚蠢。袁瓊瓊也好,白先勇也好,筆下的人物明明充滿血性,卻從不應和這個足以橫越一切鴻溝的情感。

安頌良、安啟良、周、李青、小玉、吳敏...誰都一樣,他們最在意的不是愛,而是『存在』,一個合情合理、為世人肯定認同的...『存在』。

或許是時代的隔離感,或許我讀了太多夢幻的bl小說,當我看見他們使盡力氣在黑暗裡掙扎、蠕動,只為一個『存在』感時,我胸口停留的是滯悶與恨惡。我恨不得拉住他們,大聲吼道:「回去吧!回到正常的世界,總好過苟延殘喘!」

只是,對他們而言,我們眼中的正常世界,恐怕比他們陰暗的國度更像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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