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這麼多次，我鮮少遇到氣候因素導致班機不順的情況，唯一令我緊張的也不過是六年前的名古屋之旅。當時颱風從台灣與日本中間輕輕掃過，苦了前往韓國的旅客，卻叫我放下心上一顆大石頭。
六年後，好不容易重新踏上說講日文的土地，天公卻不肯作美。出發前，谷超颱風作秀似的硬是擾亂我的心思，加上期末事務繁多，我上個星期幾乎處在焦躁裡，每天的重點工作便是上氣象局網站觀看颱風路線。
當確定谷超的路徑完全不會卡到出發與回國的日期，我總算可以安心收拾我的行李。在沖繩的前三天，我不亦樂乎。沖繩的陽光與人們的熱情等值，燦爛而耀眼，我甚至覺得自己不配得到這麼親切的待遇XD。
第四天上午我逛完首里城與玉陵，天空開始陰暗了起來，空氣中散發著濕氣，毋須撐傘的雨絲逐漸落在各處。當時我不以為意，心想即使谷超颱風會經過沖繩，時間也不會拖得太長。哪知，我走回公車站牌後，雨開始嘩啦嘩啦不留情地降下。原本計畫好的「識名園」因此泡湯，沒法比較它與中國園林的差異，直到回到民宿，我都還在扼腕中。
不過，這種惋惜的情緒在我回來看到新聞後一掃而空。
谷超颱風在日本各地造成不少災情，幾乎從早到晚的新聞它都穩坐第一男主角的寶座（日本統稱4號颱風），但它在沖繩只肆虐了一個下午，少數道路因它而淹水，無數把雨傘因它而被摧殘（我的雨傘居然沒斷掉，真是幸運）。
谷超遠離沖繩當然是令我額手稱慶的好事，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踏出國門也才不過短短四天，第5號颱風（泰利）居然就這麼堂堂登場。日本新聞著重谷超帶來的影響，要不是我偶然瞥見氣象圖下方那令人心驚的圓形符號，我可能會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在機上被恐怖的氣流活活嚇死。
5號颱風的出現使得我在剩下的一天半行程中意興闌珊，雪上加霜的是，我最後一天安排的是沉重的日本二戰歷史之旅。做為日本唯一地面戰的沖繩，遺留許多令人哀嘆的悲慘遭遇，彷彿呼應我當下的感受，我愈參觀心情愈是低落。
當天晚餐我幾乎食不下嚥，一想到可能滯留機場，無法回來台灣參加謝師宴（學生為了配合我的行程好不容易才敲定時間），我煩躁不已。
滯留機場還好，我更怕的是機場關閉，我連可以待著的地方都沒有。
抱著絕望的心情，我拖著沉重的行李來到機場。大排長龍的景象出乎我意料，我當時第一個念頭是：看來就算滯留機場，應該也不會被趕出去XD。
日本的安檢極為繁複，我記得多年前並沒有這麼囉唆，但一想到如此艱難之下有可能回到台灣，排多久等多久都不再是問題。
如果我預料得到之後機上的情形，我大概會收回這個想法。
飛機飛行過程中，氣流不穩可說是家常便飯。我雖然極討厭不穩的氣流，可是為了旅行總得咬牙忍下。
所幸大部分的機長技術都不錯，大概只有三年前飛中國大連那次最誇張，整趟旅程我都像坐客運車一般。（詳情請參見「此文」）
但是，比起本次從沖繩回台灣，上述經驗通通要靠邊站。
颱風來臨氣流自然不可能穩定，這點我很清楚。若說大連的飛行像是搭乘客運，那麼沖繩台灣的飛行根本就是小船在狂風巨浪中行駛的慘況。
預計1小時15分的飛行時間，因為氣流的顛簸，不知延遲了多久。整架飛機（還是大型的那種）彷彿快被颱風環流吞沒，連空姐自身多數時間都被要求綁上安全帶。機艙裡瀰漫著惶恐不安，可以感覺到龐大的壓力籠罩在每個人身上。或許連小baby也感受到了，好幾次嚎啕大哭，哭得似乎連內臟都要嘔出來。
恐怖的顛簸氣流+壓力+嬰兒的哭聲，我覺得我沒當場崩潰實在是上帝的憐憫。
氣流有多可怕呢？我搭機以來從不知什麼叫「暈機」，但那天氣流變化之大，好幾次我差點將機上餐全部吐出來。
然後我四肢發抖、全身無力、冷汗直流，當飛機經過漫長的航行，順利降落在桃園機場時，我有親吻大地的衝動。
因為班機delay，我料想桃園高雄的接駁機我應該趕不上，正盤算著我可以搭客運慢慢搖回家。沒想到華航真是太「貼心」了，為了等我，接駁機竟然還沒起飛（也可能是氣候緣故）。
我一出機艙，立刻被地勤人員拎住，我連尿尿的時間都沒有（我膀胱快爆了啊），便一路尾隨來到轉機口。
但，他媽的為什麼桃園機場這麼大？我下機的地方距離轉機口不知有多遠，為了趕時間，我必須憋尿外加小跑步，當時的運動量大約有一個月份那麼多吧！
我本想等飛機起飛後，我可以在機上上廁所。可想不到連桃園飛高雄的氣流也不穩定到我差點大哭，我身邊的乘客卻睡得跟死豬一樣，腳都伸到我的地盤。
唯一的好處是，因為緊張過頭，尿意不見了。
總之，歷經千辛萬苦，我總算平安踏進家門，也深刻地體會到：「活著，真好！」
在距離死亡最近的一刻，我才明白：
如果死亡是最恐怖、最糟糕的事，那人生還有什麼艱難跨越不了？
平時我只會將生死之事掛在嘴上不以為然，但這種事沒到真正關頭實在無法參透啊！
回到家後，看到同學的簡訊、學生的來電、家人的擔心，我再次感謝上蒼。
能活著回來，真的太好了！
PS.在此我要對華航機組人員致上深深敬意，無論過程如何艱困，沒有他們我也無法平安回家啊！
留言列表
文學‧饗宴 (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