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我沒有去學校。

耳邊放著蕭亞軒的「夜」與「薔薇」,直至時針接近10。

高雄只有一家戲院放映「夜奔」,我獨自騎車,時速一度飆到60,趕到戲院時,差3分就到早場上映時間,我匆匆忙忙買了票,衝進戲院。裡頭多少人我沒注意,我只知道我一個人坐在最前三排,是全場最接近螢幕的人。

我不能告訴任何人說,這部戲好不好看。我只能說看完之後,我呆呆地坐在螢幕前,想等著蕭亞軒的「夜」唱完。不過,當演員名單從劉若英、黃磊、尹昭德直到戴立忍後,我起身走出,在樓梯間,我又停住,將隱約間的「夜」聽完。

步出戲院,周圍的人群來來往往,我卻什麼也看不到,胸口那股苦澀與悲哀,窒悶得我怎麼走到騎車旁的都忘了。我以為我會痛哭一場,因為我看什麼戲幾乎都會哭。可是我擠不出眼淚,我的心情是恍惚的,腦海盤旋是戲裡的一幕一幕。我想哭,卻哭不出來。

當車子轉到中正路,接近凱旋路之際,我的鼻頭終於一酸,淚水才在眼眶裡打轉。我慶幸我戴上了口罩。

為什麼戲的名字叫「夜奔」?
為什麼王蕙玲選的不是英雄美人的「霸王別姬」,不是悱惻哀傷的「遊園驚夢」,偏偏是陽剛十足的「林沖夜奔」?

而吸引徐少東與黃子雷的,正是夜奔中的林沖。

未看這部戲之前,我真的不懂,如果林沖扮演的是虞姬,是杜麗娘,兩位男主角愛上他,或許有理可尋吧!但他卻是飾演殺人之後奔逃的林沖!

也許我太過把「霸王別姬」的印象放在這部戲身上,當初看張國榮與張豐毅感情的無奈,於是理所當然地認為劇中主角們情感發展也該如此。

事實上,大相徑庭。

張國榮愛上張豐毅,是日久生情;林沖愛上徐少東,是因他解放他的靈魂。

林沖的被愛,不是因為他飾演的角色是男是女,而是台上的他散發出讓人被愛的條件。

當日在戲園,碰觸徐少東的,不是林沖的身段、面貌或唱腔,而是隱藏在林沖唱音背後的孤獨、悽愴,種種複雜的情緒,叫正欲離園的徐少東止步,尋著聲音,緩緩挪移視線,望見這個促使他在往後生涯裡,不斷追尋答案的男人。

而林沖在徐少東身上,得到安定、肯定自身靈魂的價值感。其實,以此發展,不見得得是愛情的形式,友情也可以!就像英兒與徐少東、林沖之間的感情一樣。

可是,我在想,會不會是兩者的靈魂太接近了,所以在尚未分辨之先,就愛上了彼此。

無論如何,這種愛注定沒有結果。而導致如此的,正是恐懼迷惘的徐少東。

他愛林沖,他自己清楚。但是他卻沒有勇氣踏出一步,沒有勇氣回應。於是風雪的夜裡,他背一轉身,才會與林沖從此生離……死別……

也因此,他回到美國,注定後半輩子不住地尋找,期望找出一個答案,好填補他內心未曾停歇的悲痛。

終於,答案找到了。就在他領到林沖的骨灰時。

原來答案就一直在他身邊,只不過,存在於過去。如果那一夜,他握住他的手,給他回應,說出心中真正的感受,或許,他就不需在異國多年茫然地活著;不需將林沖贈予的蕭終日掛在床頭;不需在街上突然聽到「林沖夜奔」的唱詞時,激動地以酒掩淚……不需捧著他的骨灰,獨自走完人生。

夜奔,是不是暗示人的一生終究在無止盡黑夜裡奔跑?就像英兒說的,活著,實在是一件無可理喻的事。人一生都在奔跑,都想找出一個答案,對我而言,我不能否認,大多的時間我可能都在黑暗裡吧!戲裡是林沖夜奔,而真實呢?我想,徐少東才是真是奔跑的人。





蕭亞軒的〈夜〉,搭配著劇中的意境,真是味道十足。

只要給一苗火光 眼前就變成港灣
誰藏匿欲言又止的渴望 夜的手指 輕輕一碰就渲染

我那沉默的心慌 曾有個人來解放
沒料到愛過了一生不忘 後來感嘆 交會的夜太匆忙

你還欠我一個深深的擁抱 解釋的眼光 所以我不停回頭盼望 
只是在每個思念的夜晚 哀傷編成網 夜從此又黑又漫長

你還欠我一個深深的擁抱 解釋的眼光 所以我不停回頭盼望
當我一個人面對著夜晚 寂靜的哀傷 我該如何 將它隱藏

少東、林沖、英兒,好似剪不斷的情愁。
當初欣賞時,多是不捨林沖的痴,哀怨少東的遲,心疼英兒的放。
而今沉澱後,惆悵仍未減退,一聽到〈夜〉,更是傷感。

以前聽〈夜〉,喜歡的是它曲中的悲傷無奈,
如今聽〈夜〉,卻是因它的文字裡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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