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前二個星期，相繼解決完暗黑館和人狼城的我，
決心換本短篇作品來平衡一下。
無意中選中的布朗神父，
卻因為卻斯特頓那拗口而漫長的句子，
使得星期五的下午變得昏昏欲睡。

當時也不知道哪來的念頭－－

『換本書吧，史蒂芬‧金的如何？』

於是我趁著沒課的空檔，一路飛奔到圖書館，
架上有什麼就借什麼，《四季奇譚》就落到我手中。


※


記憶是一件很詭異的東西。

我對《四季奇譚》的先備知識，是從《刺激1995》來的。

我一直以為，我看過《刺激1995》，而且它是我第一部自己掏腰包到電影院看的電影。

可是讀完〈麗泰海華絲和蕭山克監獄的救贖〉，
卻赫然發現，怎麼跟我看的電影內容不太相同。

等到上網查清楚，才知道我的記憶騙了我。

我花錢的第一部電影是《以父之名》，不是《刺激1995》，
儘管在某些方面，這兩部還蠻像的。


※


《四季奇譚》收錄了四篇故事：
春天的希望　　－麗泰海華絲和蕭山克監獄的救贖
夏日沉淪　　　－納粹追兇
不再純真的秋天－總要找到你
暮冬重生　　　－呼－吸－呼－吸


史蒂芬‧金是恐怖小說的寫手，
不過這四篇和恐怖不一定搭得上邊，
儘管如此，不寫擅長的恐怖作品，
史蒂芬‧金依然把故事講得十分精彩。

而且毋須華麗的筆觸，炫麗的花招，
單憑平實的描述，恰到好處的譬喻，就能把我征服，
這也是我最佩服史蒂芬‧金的地方。

他寫的人性，毫無做作的感覺，　
偶爾還穿插幾個搞笑的形容，讓我笑得在床上打滾，
但我想他大概會露出「什麼？我剛才有講笑話嗎？」的表情。
就像我大學某個系主任上課的模樣，
永遠以最嚴肅的表情，讓底下的學生笑得東倒西歪。
後來他順利升上院長，我畢業時，他坐上了副校長的位子。


※


1.麗泰海華絲和蕭山克監獄的救贖

這篇是裡頭最感動我的一篇，
看到最後我幾乎快哭出來。

作者藉由主角控訴監獄裡種種令人作噁的事實，
雖然令我感到震撼（加上一點點意料中事），
但這些都比不上主人翁堅信「希望」而做出的種種事蹟。

處在絕望之中，還能抬頭拚命伸手抓住凡人認為遙不可及的「希望」，
該說是愚蠢，還是單純呢？

但主角安迪就是稟持著這個信念。

而最後證明這恐怕是個令人下巴會掉下來的信念。



2.納粹追兇


然而我常在想，也許德國人的所做所為中有一些什麼東西，
會觸動我們內心深處埋藏的幻想。
或許我們有一部分的恐懼，正是因為其實我們內心深處都知道，
在適當－－或在錯誤－－的情況下，
我們自己也可能會建造出這樣的地方。
或許我們也知道，在某些情況下，
每個人埋藏在內心底層的某些東西就會高興地爬了出來。


我覺得上述這段話，非常適用於本篇的主角－塔德－身上。

一個聰明、聽話、人見人愛的金髮男孩塔德‧包登，
在發現自己的老鄰居先生可能是個前納粹頭子時，
他並沒有選擇大部分孩子會做的事－揭發，並成為鎮上的英雄，
反而藉此威脅對方，要求對方開始說故事時間。

這些故事不是三隻小豬、睡美人什麼的，
而是納粹在集中營、二次大戰令人髮指的各種行徑。


本篇是四篇故事裡份量最多的，
光看一個小孩和一位老頭角力的畫面，
讀者便能獲得極大的滿足感，
顯見作者的功力之深。

原則上這兩位主角，說白話點，都是變態的俘虜。

塔德一開始只是喜歡看一些戰爭雜誌，
到最後竟迷戀上老頭子講的故事，
到最後自己彷彿非得化身為其中的一份子，
才能獲得生存的意義。

很悲哀，卻很真實。

塔德象徵的，搞不好正是我們內心蠢蠢欲動的黑暗面，
唯一不同的是，塔德擁有導火線（雜誌＋老人），
讓他埋藏底層的東西「高興地爬了出來」，
而大部分的人，導火線都是安安靜靜處於潮濕狀態。


裡頭最諷刺的，我想應該是塔德父母的教育方式吧！
恰巧昨晚我看到一則新聞，提到一位母親如何開明地對待自己的兩個兒子，
視他們為大人，記者還特地訪問兩個小孩，
問他們說班上其它小朋友如果考不好，父母會如何對待他們，
藉此凸顯這位母親教育孩子是多麼英明。

當時躍入我的腦海裡的想法，居然是叫那位母親和記者讀讀〈納粹追凶〉！

我不是反對那位母親的教育方式（教育本來就因人而異），
我只是想說，開明和放縱是一線之隔，小心拿捏比較重要。



3.總要找到你


最重要的事往往最難以啟齒，因為言語會縮小其重要性；
要讓素昧平生的人在意你生命中的美好事物，原本就是不容易。


我很喜歡這段話，
因為它反映了我當下的心情。

有些感覺，說出來就不值得了。
就像本篇的主人翁一樣，
遲遲沒有向同伴吐露他最美的森林邂逅，
因為這不僅不易表明，一說出來，似乎價值便大打折扣。

這篇故事很簡單，不過是四個童年好友尋找屍體之旅罷了。


旅行自然有它的趣味，尤其是童年時代的探險，
但作者偏使它懸著一個「尋找屍體」的詭異目標，
整篇故事便維持著一股微妙的矛盾感。


但探險本身（包括途中主角捏造的故事）我並沒有產生多興味，
反而當他們分道揚鏢，各自尋找前途，
那股童年不再的空虛感才正式襲向了我。

有些回憶也只能是回憶，
當時空無情地在自己與朋友間劃下一道鴻溝，
那是無論如何都復合不了的，
畢竟，人都得長大，這是定數......



4.呼－吸－呼－吸

我懷著滿心的興奮，可是這種單純的興奮之情，
好像是最容易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不見的生命特質，
等到我們年近古稀再重拾這種心情時，
總會感到幾分意外，就好像滿頭白髮多年後，
你在梳頭時，竟然在梳子上發現一、兩根黑髮一樣驚喜。


本篇主角是一位坐六望七的老先生，
某日應上司之邀，來到了紐約某處所，
裡頭大多是像他一樣的老先生，

這個地方看起來像個俱樂部，
可是大家絕口不提這三個字，
也毋須繳交會費。
大家在這個地方或許看書或許打撞球，
又或許分享許多故事。

而每個耶誕節前的星期四晚上的故事，
通常是最精采的。


從本篇的標題可以聯想到拉梅茲呼吸法，
不過我卻聯想不到故事裡的呼吸法，
竟然是以如此令人傻眼的方式出現，
但這也正好呼應到副標題「暮冬重生」。


生命的誕生即如作者所言，不一定是驚喜，
它同時也可能帶來死亡，在生與死之間徘徊，是最難熬的矛盾。

而故事中的女孩最後在這個矛盾中，
完成她一直想完成的工作，
或許乍聽之下是個毛骨悚然的故事，
可是我卻覺得其中包含了旺盛的生命力。

這也是生命延續最奇妙的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