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夏天,當我抵達名古屋機場,搭乘前往市區的地鐵時,我知道是時候結束我對日本的執著了。

五年來,我的護照只獻給這個島國。年復一年,原本的異邦情懷逐漸褪色,取而代之的,是過份的熟稔與毫無波瀾的接觸。於是,我在飛驒國分寺前的郵筒前、寄給友人的信中,宣示了我的決心。三年之內,我絕不再踏入日本。

我一直以為,這種感覺不會再出現,畢竟如今我並沒有執著於哪個國家。哪知,重蹈覆轍般,它竟擴大成我對旅行本身的卻步。

今年十月我二度前往首爾,班機直飛很好、天氣很好、住宿地點也很好,但我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愉悅。我發現我下意識地在拒絕這個城市的文化與風情,我原以為是因為問路或殺價被拒所以產生的抗拒感。可是我逐漸察覺,不是首爾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我累了,再也無力挖掘一座城市的各種面貌。

我走在漢江邊,想起隔著維多利亞港的香港建築;在前往Heyri藝術村的公車上,沿路的景色在我腦海閃現台灣的北海岸;坐在湖水公園前的長椅,我卻有股坐在南京玄武湖前的錯覺……

儘管不是複製貼上,我卻無法抑制腦中不斷湧現的回憶,來對照眼前的景色。

這種現象早在去年便隱約出現,而今變得更嚴重。我手中的相機愈來愈無用武之地,因為許多風景在我眼中都難以避免地與記憶重疊,不再具有特殊的價值。

我感到悲傷,卻無法阻止。無論如何對自己吶喊:「我在異國,要享受當下的文化」,終究是枉然。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失去旅行的資格。

因此我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出國,我不但是糟蹋金錢與時間,更是糟蹋接觸異國文化的機會。

所以我告訴自己,是時候該停下腳步了。況且我也得到比旅行本身更重要的答案,夠了(請參見〈此心安處-首爾二度歸來有感〉一文)。

後來我讀到《深夜特急》,作者的一番話令我心臟狂跳,原來我不是孤獨的:

如果旅行類似人生,那麼旅行也有旅行的生涯。就像人的一生有幼年期、少年期、青年期、壯年期、老年期一般,漫長的旅行也會有類似的變化階段。我的旅行生涯大概正要結束青年期。什麼事物都覺新鮮、任何小事都會感動的時期已經過去。


代之而來的是,只有一路上走過的地方記憶變得鮮明。人們說,當人年紀大了會不停地想起從前。沒錯,我在旅行希臘時確實不停地想起過去經過的地方。一點蛛絲馬跡就會讓過去的記憶復甦,總覺得現今的遭遇曾在某個地方經歷過。


我十分慶幸我從首爾回來才開始閱讀《深夜特急》第三部,因為透過這趟旅程,我想了很多,許多感受都與作者不謀而合。雖然我沒有他長達一年旅行的經驗,卻理解那種想追尋自我最後卻發現不過是放浪形骸的疲憊與悲傷。

作者說:

旅行就像人生。以前我看到這種字句時總會嗤之以鼻。至少,若是以前的我,覺得拿旅行比喻人生的說法很滑稽。但是現在的我,逐漸有旅行像是人生的感覺。或許,旅行真的類似人生,在前進的過程中都無法不失去什麼……

旅行確實會讓人失去些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也能獲得些什麼。至少,第二次的首爾行,使我看清一些東西,能以放下一些執著。如今內心的平靜是萬金也換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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