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我很喜歡逛博物館。


旅行安排行程時,當地若有博物館,無論名氣大小,只要時間允許,我都會盡可能瞟上一眼。激發我這個習慣的,是幾年前的倫敦之旅。我待在倫敦二個星期,沒有一天沒有博物館行程。即使是完全看不懂Tate modern,我還是逛得很開心,現代藝術嘛,圖個樂趣就好。至於著名的國家藝廊,更是來來回回進了有三次吧!

喜歡逛博物館,並不代表我有相關的文化知識或氣息,更多時候我是享受那種氛圍,特別是面對國外那些寫滿了我看不懂的當地文字的文物或藝術品時。直到有一年,我來到西安,這座充滿歷史痕跡的城市。我逛了幾天後,走進陝西歷史博物館。我本來對它不抱任何期待,純粹當一個景點。但令我意外的是,最後我竟然深深愛上它。我在這個博物館看的每一處,都在印證我在西安走過的每一步。我自此對中國的博物館,興趣愈來愈濃厚。比之其它國家,它們最大的好處在於:講解文字與機器,都是中文的(笑)。

因為喜歡博物館,因為喜歡王凱,所以當我得知王凱要上央視製作的《國家寶藏》時,我相當興奮。

然而,這類作品要做得有趣且吸引人,我總覺得不是件易事。我本以為這是個單純介紹文物與博物館的節目,走向到最後肯定會嚴肅甚至帶點枯燥,可能看完王凱後,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可是,結果大出我意外。

與其說《國家寶藏》是想吸引更多觀眾了解文物,倒不如說最終他們透過文物及其周圍的人們,傳達了一段段令人感動的良善與美好。無論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乾隆的瓷母,或者司馬光介紹的石鼓,每一個文物的前世今生都飽含驚歎、熱情與溫暖。

《國家寶藏》在開播前釋出它的主題曲,特地請來那英演唱,歌曲〈一眼千年〉切切實實道出該節目的本質。當時我看到預告,激動不已。




第一集請來李晨、王凱與梁家輝,分別講述三樣文物的淵源,也扮演文物相關的歷史人物,藉由小劇場使觀眾更了解文物的來由。


這種巧思實在太好玩了!三位藝人的表演與介紹都令我印象深刻。有人抱怨請來明星講文物,根本玷污文物。我倒想回問:與其讓文物在博物館裡落塵生灰,乏人問津,透過明星與製作組深入淺出的引導與說明,使更多文物在世人面前綻放它們本有的光芒,何者更有益處?


第一位來賓李晨,介紹的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每次逛中國的博物館,我對兩樣展品最遲鈍,一個是瓷器,一個是中國畫,偏偏二者在中國是大宗。

本來看千里江山圖,我覺得沒什麼,就長了一點顏色特別了一點。然而經由節目介紹後,我真是驚歎。尤其是用色與層次部分,講究到我難以想像的地步。所用顏料跟我原本的認知截然不同,為了使畫作能夠長長久久,使用的竟是礦物質。

我最感動的是有人可以為了畫出此圖、為了提煉相關顏料,耗費如此鉅大的心力,那得多有愛才做得到!

李晨在小劇場裡扮演宋徽宗,藉由與蔡京互動,道出18歲天才王希孟的成畫過程。這段小劇場乍看之下簡單明瞭,但原本不屑的蔡京在劇末見識到千里江山圖的激動之情,我覺得演得實在出色,我彷彿也被帶進了那幅千里江山,隨著蔡京或驚或喜。

 



如果千里江山圖帶來的是驚喜讚歎,那麼第三位來賓梁家輝介紹的石鼓,則是滿滿的溫柔與執著了。

第一集的石鼓是三樣文物裡最年長的,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時代。珍貴的不是石頭本身,而是石頭身上的文字。

石鼓象徵的是一個民族的文脈,巧妙的是,無論是小劇場的內容,抑或之後守護石鼓的人員,都隱含著文化傳承的概念。



梁家輝在小劇場裡化身司馬光,回憶他與父親司馬池關於石鼓的對話。這個故事看起來很平淡,可不知道為何我看著看著差點落淚。也許我的感情先一步理解了石鼓文字代表的深刻涵義。

 


節目組找來一個道地的香港人,來講一個陝西出土的文物。為何相隔千里,語言相異,仍能有所共鳴?因為文字。

因為文字,文化才得以傳承久遠。石鼓歷經戰亂,每次遺失,每次卻又能被尋回。尋回不是奇蹟,而是有人願意花費心思,做一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節目組找來二戰期間保護故宮文物南遷的後人現身解說,這段故事的精神與小劇場不謀而合,一樣令我動容。因為前人的努力,所以後人更不能鬆懈,傳承的不僅僅是文字,還包含淵源流長的文化。




在節目開播之前,我得知王凱要介紹的是乾隆時期的瓷器。當時我就想:完了,瓷器是我最遲鈍的展品,乾隆是我最不喜歡的皇帝之一。我個人的好惡不太可能因為喜歡的演員有所變化,所以我認定王凱說服不了我,最多我會因為他少講點乾隆的壞話(笑)。

然而看完後,我得承認:好的解說員、好的劇本、優秀的演員,原來可以挪動我腦裡的成見。

乾隆啊,你真要感謝王凱。至少我暫時不會太懟你了。



王凱介紹的是乾隆時期的瓷器:各種釉彩大瓶。當初聽到這個名字,我還以為王凱要守護的是所有釉彩瓷器,結果根本不是。各種釉彩大瓶又名「瓷母」,它只有一個。在瓷母身上,匯聚了十七種迥異的燒製手法,是集各種不可能為可能的一項創作品。

乍看瓷母,很難不懷疑乾隆的審美觀。熱鬧繽紛是好事,但混雜庸俗就顯得太過了。況且硬生生要結合17種截然不同的燒製法於一器,恐怕只有腦袋有洞的傢伙才會想得出來。

但小劇場的乾隆居然給出了一個我反駁不能的答案,我被王凱的乾隆說服了,甚至為他的理由不由自主的感動。

我就是在炫,我炫的是景德鎮的匠人,我炫的是大清的盛世。

鼎盛王朝,就該海納百川。

 


王凱的乾隆渾身散發著自信雍容的光芒,即使被二位愛豆嘲諷、被自家老爸責罵,他始終挺直腰桿,眉眼間盡是從容、驕傲與篤定。王凱說乾隆有一種「迷之自信」,我相信這也是他會這樣詮釋乾隆的原因。「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一句杜甫詩句,道盡王凱對乾隆的看法,也讓我們看到了這麼一位單純任性卻可愛無比的乾隆爺。

王凱不是沒有演過國君,可是乾隆身上的泱泱大度,與《琅琊榜》裡的琰皇就是不一樣。琰皇背負著沉重與悲慟,他的眉眼始終未曾舒展;乾隆一生平順走上權力巔峰,眼神舉止均是盛世風範。兩者的氣質南轅北轍,只消一眼便可看出差異。



我還想提一下王凱的聲情。他的聲音本來就很有辨識性,有趣的是,演繹乾隆時,他似乎壓低了聲線,使乾隆這個角色更為穩重,更貼近盛世皇帝的風貌。最後有一幕唐英叫醒他時,我驚訝地發現,他醒來那瞬間聲音格外低沉,我沒想到他連這個細節都注意到了。他看到瓷母畫稿時的笑聲,也異於以往歡暢的盒盒盒,自帶一股皇帝威嚴的渾厚笑音。另外,王凱的小表情也非常生動,例如雍正責罵他時,他低頭微微噘著嘴卻依然不服輸的模樣,在在都說明他融入這個角色之深。



與其它兩個小劇場比較起來,乾隆的瓷母採取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吐嘈模式,這使得《國家寶藏》顯得活潑而不單調。雖然是虛構的故事,透過乾隆的夢境表白乾隆的決心,卻能恰如其分地表達乾隆那股子對自家文化與王朝的驕傲與熱情。甚至可以說有點點孟子的「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味道,畢竟在偶像+老爸三重diss下還能堅持不放棄的乾隆,可謂勇者了吧!(笑翻)

有趣的是,接下來介紹的故宮志工講解員,剛好也是一群充滿熱情與希望的人。領頭者張甡一連串精采而清晰的講解,聽得我都忍不住想起立鼓掌。從他們身上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們有多熱愛這份工作、多喜歡這些文物,這些情感連螢幕之外的我都感染到了,何況是近距離的遊客們呢?


看完第一集的《國家寶藏》,我只有一個念頭,好想再飛去北京一次!我2011年的夏天初次探訪北京,當時的故宮人山人海,許多館藏並未開放,所以我對故宮一直沒有博物館的感覺。2016年因為轉機又來到北京,當時我心想既然以前來過故宮,這次在外頭晃晃就好了,何必進去?唉,就這麼錯過機會了。

所以直到目前為止,我最喜歡的中國博物館仍是西安的陝西歷史博物館,期待介紹到它時,會呈現出何種文物!


國家寶藏第一集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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