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我去了北京一趟,當時帶回來的一摞簡體書清一色均是島田莊司在台尚未出版的中譯本。我有點慶幸王府井書店的存貨並沒有很多,不然依我的性格,我那小小的行李箱應該會爆掉。


當時挑書我第一眼相中的便是《御手洗潔的旋律》。

島田在台灣出版的作品不少,御手洗系列更是出版重點,但不知為何,比《御手洗潔的旋律》時代更晚的中譯本一本接著一本問世,卻獨獨不見它的蹤影。而同樣是短篇作的《御手洗潔的問候》與《御手洗潔的舞蹈》都出現了,我仍苦等不到《旋律》一書,所以只好從簡體版下手。不過聽說皇冠已經準備出版繁體版,島田迷們,錢包記得拿出來XD!

《御手洗潔的旋律》與其說是推理小說,倒不如說更接近御手洗與石岡的相處紀錄與兩人之間難以言明的羈絆。本書共收錄四篇短篇作,其中兩篇我曾拜讀過網友的翻譯,相當感動。因此無論如何,即使是簡體版,我都想入手。

本書的四篇作品分別是:〈IGE〉、〈SIVAD SELIM〉、〈波士頓幽靈繪畫事件〉與〈別了,我曾經的思念〉。

〈IGE〉與〈波士頓幽靈繪畫事件〉的推理味道比較濃厚,後者還出現類似挑戰讀者的文字,請讀者找出真相,顯見島田對這個故事滿有信心。事實上讀起來也確實如此,〈波士頓幽靈繪畫事件〉是四篇裡,架構、詭計寫得最出色的一篇。

然而我最愛的卻是〈SIVAD SELIM〉與〈別了,我曾經的思念〉,原因無它,因為這兩篇充滿了御手洗與石岡的互動與情感。

〈SIVAD SELIM〉屬於回憶作品,當時御手洗與石岡已經分開一段時間了。石岡某日無意間找到一些資料,想起過去某個聖誕節前夕發生的事。

那時有個高中生團體希望為在日本讀書的外國殘障人士舉辦音樂會,可是經費拮据,請不起大牌音樂家,他們靈機一動,央求石岡能否請御手洗出場演奏,因為他們都是石岡的書迷(自然也是御手洗的fans)。

石岡心腸那麼軟,當然不可能拒絕,他原以為御手洗會一口答應,哪知御手洗竟立刻拒絕,堅決不參加,理由是當天他已有約。

石岡簡直無法置信,為此他幾乎與御手洗大吵一架。

讀過島田後期的作品,再來看御手洗與石岡前期的相處,更能看出島田如何逐漸埋下兩人未來分手的伏筆,也因此梗在我心頭的感傷更是強烈。

〈SIVAD SELIM〉中,御手洗與石岡的想法已漸行漸遠。石岡不能理解御手洗幽微的情緒,御手洗也無法對石岡完全坦然,倘若沒有適當的時機看清彼此的心跡,我實在很難想像他們將來還能繼續走下去(所以最後才會……唉……)。

兩人的吵架其中有一段我印象最深刻──

「原以為你這個人會為了弱者挺身而出,兩肋插刀,看來我真是看錯了人。以後對你該重新認識了。原來你為了什麼美國朋友,連真情都肯踐踏。」

「你還不趕快把這句話寫下來貼在我牆上?」

「那些孩子都是殘疾人,坐著輪椅,還是外國人。還有哪些人比他們更可憐?也許今晚是我人生中所經歷過最沉重的失望。」

「可憐的人世界上有的是。但我僅僅是一個人,能做的事十分有限。」

說完御手洗大步向門口走去了。

「我不知道你那位朋友有多重要,我的眼中只看見你在墮落!」

由於太氣憤了,我才這樣說。

「這就是現實啊,石岡君。」他頭也不回地說道。「人都是會變的,不能老當聖人君子啊!」

說著他轉身關上了門。

我想起《Sherlock》第一季Sherlock也曾經對John說過「Don’t make people into heroes」,石岡就像John一樣,對他們身邊的天才寄予厚望,總覺得天塌下來他們都有辦法使它回歸原位。


可說穿了,Sherlock也好,御手洗也好,他們與我們一樣,都是碳水化合物的組成。

他們不是神,他們只是人。

所以看著石岡對御手洗的失望與憤怒,我很為御手洗心疼。

以前讀《龍臥亭事件》,我非常生氣御手洗居然一句話都沒留便跑去北歐做他的大學教授,讓可憐的石岡「獨守空閨」。但讀完〈SIVAD SELIM〉,我突然覺得御手洗也是可憐的。他的心太高太遠,石岡似乎用盡力氣也追不上。

不過,儘管兩人冷戰到最後變成石岡說的「如果我們是夫妻的話,大概就算是家庭內分居了」的情形,御手洗終究沒有因為與美國朋友的約定而徹底棄石岡於不顧,反倒送給石岡一個令他熱淚盈眶的禮物。

表面看來,御手洗是癲狂了一點,對石岡態度是差了一點,但我們看到的「御手洗」,大多是透過石岡的描述剖析而來,我認為真正的御手洗是會將石岡放在心底重要位置的男人。只是石岡這個人的敏感點相當妙,他可以輕而易舉感受到御手洗對別人的好,卻似乎容易忽略御手洗待他的真摯。

於是,讀到〈別了,我曾經的思念〉,我不禁落淚。

若藉由石岡的筆,我無法看到御手洗心境的真相,那麼透過第三者的描述,是不是能夠更接近事實?

〈別了,我曾經的思念〉敘述海因里希因緣際會認識松崎玲王奈。玲王奈得知海因里希與御手洗的關係,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更深入了解御手洗的機會。可惜愈是深談,玲王奈愈是受挫。

海因里希對玲王奈談到,他曾經問過御手洗說:

你心裡喜歡過誰沒有?你是否感覺過與另一個人心靈相通,完全體察對方的痛苦,並把它當做自己的事,真正在情感上融為一體,共同體會對方的悲哀和痛苦,並以此確定兩人的關係。你究竟有過這種經驗沒有?

令我驚訝的是,御手洗嚴肅地回答海因里希,他確實有過一次經驗。御手洗的記憶回到了二十年前,在那個小小的占星教室裡、所遇到的日本男人──

御手洗說,他被年輕人那哀怨無助的眼神深深打動了。他向御手洗微笑,推開房門,坐在沙發上,伸手接過遞過來的茶杯。做這些動作時,他總要小心翼翼地看著御手洗的眼睛,似乎幹什麼都要取得他的同意。年輕人就像一個無助的嬰兒或者盲人,用手摸索著尋找未來的人生,必須有人在身邊幫助,他才能活下來。

御手洗清楚的地告訴我,那位年輕人長著白淨的臉龐,總是穿著一件白襯衣,單薄的身子在他面前晃動者,無論做什麼都要用哀求似的眼神看看他的臉,這種眼神讓他無法裝作視而不見,就像一記重拳重重地擊打在他的胸前,心動和憐憫難以抑制。這種感覺他以前從未有過,所以他當時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幫助這個人,拚盡全力也要讓他渡過難關……

御手洗向海因里希坦承的這段對話,徹底觸動我心弦,我也能夠理解為何玲王奈聽完之後淚流滿面,甚至脫口問出:「海因里希,你嫉妒過一個女人嗎?……有沒有哪位女人奪走了你心愛的女人?」這種失控的言語。

且不論玲王奈理解的御、石關係是否正確,我真正感動的是,原來在御手洗的內心,石岡一直是個重要、特別的存在。他未曾遺忘石岡,反而記憶深處都有他的痕跡。

或許島田莊司再也不會讓兩人有相遇的機會(抹淚),不過讀完本書,我想至少我對島田的怨念會減輕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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