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警告：最好讀過柯南道爾、克莉絲蒂的相關作品，以及艾勒里昆恩「哲瑞雷恩系列」、范達因《主教殺人事件》，再來閱讀本文，會比較安全。







◎Jeremy Brett 飾福爾摩斯

這兩天看了 JB版的福爾摩斯最後一案與歸來記，看見華生為福爾摩斯的死與復活激動到昏厥，內心除了強烈的感動外，也連帶想起那些曾經被推理作家殘忍賜死的系列主角們。

幼時閱讀福爾摩斯的最後一案，我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因為當時我並沒有遵照時間順序，所以在已知福爾摩斯不會死亡的前提下，怎麼可能對那位跌下瀑布的偵探產生深刻的悲哀呢？

然而，睽違多年，透過影像，我可以想像當時有多少讀者在得知福爾摩斯已死之際，將如華生那般悲慟。聽到華生在萊辛巴赫瀑布上的瘋狂吶喊，福爾摩斯是如何才能克制自己不出面？柯南道爾真是個殘忍至極的傢伙！

不過，幸好道爾爵士是個會受迫於讀者和母親的男人XD（註），否則福爾摩斯永永遠遠只能長眠水底。

有了第一次經驗，柯南道爾也學乖了，知道賜死主角會惹來多強的怨念，於是直至最終，福爾摩斯在他筆下再也沒見著過死神，頂多跑去經營他的養蜂事業XD。


究竟在什麼情境與心情下，作家才會想要賜死系列主角？我想起艾爾帕西諾的《虛擬偶像》，作家們殺死自己辛苦創造的角色的心情，難不成就像艾爾最後崩潰毀滅讓他美夢成真的Simone相同？

或者如同《名偵探守則》（日劇版）某個想殺掉所有偵探角色的讀者心情一樣：

我一直欣賞著你們的推理，中間也有些好笑的推理劇。不過就算如此，我也愛著你們。但是現在本格推理遇到了很大的危機……偵探已經派不上用場了，已經落伍了。

我不想總有一天你們被人遺忘，看到自己悲慘的下場。


曾經我以為作家讓系列主角死亡已經夠慘無人道，可是看過克莉絲蒂與艾勒里昆恩的手法後，我覺得能夠像福爾摩斯那樣與宿敵墜崖而死，其實算是至高無上的禮物了。

艾勒里昆恩筆下的哲瑞雷恩，是我首次感到震驚並痛心的偵探。早在《Y的悲劇》，我已經驚訝地發現，雷恩那超乎我想像外的價值觀。當時我年紀小，多少有點承受不住雷恩默許（或用計？）使犯人死亡伏法的手段。比起後來我年長閱讀的范達因，凡斯大剌剌殺死（？）犯人我反而不覺有異了。

年紀或許真是關鍵，但我想即使是現在讀到《哲瑞雷恩的最後探案》，恐怕還是不堪負荷。雷恩的死亡已是一大打擊，艾勒里昆恩卻還讓他成為道道地地的兇手，可以想見這對我當時幼小心靈的衝擊是多麼強烈！

一位我逐漸產生感情並敬仰的偵探，最後卻以犯罪為終局，我怎麼可能不哭得跟佩雪絲一樣呢？


倘若哲瑞雷恩四本作品已經使我無法接受他的死亡與犯罪，那麼讀完白羅那洋洋灑灑數十本，我對白羅的情感會多深，不難想像。因此，當克莉絲蒂的死亡之刃砍向白羅時，讀者們集結起來的哀嚎將會可怕到什麼程度？從紐約時報還特地在頭版為白羅發訃聞這點來看，也不難想像了。


◎David Suchet 飾白羅

雖然有雷恩的死做心理準備，我閱讀《謝幕》──白羅系列的最終作──時，心情比較不激動了，然而看到孱弱的白羅以輪椅代步時，我整顆心仍然揪了起來。

我原以為克莉絲蒂會平平穩穩讓白羅解決完最後一個案件，安祥辭世。哪知，她竟然做了和艾勒里昆恩同樣殘忍的決定。

至此，我漸漸了解了。從雷恩、凡斯到白羅，偵探們那纖細敏感的「自我」性格一旦爆發，產生的力量，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一位殘酷的殺人犯。

有人說，克莉絲蒂喜歡瑪波小姐勝於白羅，所以終其一生，瑪波小姐都健康地活著。這點我認同，但同樣的，瑪波小姐雖然不像我上述列舉的三位偵探有實際的「殺人經驗」，然而我認為她若願意釋放內在的惡意，將會是一名不遜於三位男士的殺人犯。


◎Geralinde McWan 飾瑪波小姐

《復仇女神》裡，瑪波小姐的形象足以暗示一切。拉斐爾先生曾形容瑪波小姐是Nemesis，起初我無法想像瑪波小姐頭上長著蛇髮，手持武器追殺敵人的模樣。
看她與別人交談的樣子，根本十足十的人畜無害！

然而，最後一幕她坐在床上和兇手對話時，我完全感受到一隻老鼠被蛇盯上的戰慄感，瑪波小姐與Nemesis的形象逐漸重疊，拉斐爾先生說對了。假如克莉絲蒂願意為瑪波小姐撰寫真正的完結篇，她將瑪波小姐塑造成冷酷無情的兇手，終而走入墳墓，我相信我不會驚訝。

不過值得額手稱慶的是，瑪波小姐迄今還活著。


題外話：
我看日系推理好幾年了，似乎沒見過會殺死自己筆下系列主角的作家耶！

（註）可參考「本文」。